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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業的理由每個人都不一樣，37歲的「富品家」米果子店老闆李東展是這麼想：「我大學就會看《天下》、《商周》，幻想自己是專業經理人，領幾百萬年薪、整天搭飛機…。每次生意不好，就在心裡想像：要如何拯救黃昏產業？」這話也並非虛妄，他從小多病，母親靠做粿攢醫藥費，7年前有意收攤，在外商廣告公司上班的他卻跳出來接手。原來，從小最痛恨的粿物，也是養大他的恩物，愛恨交纏銘印心中，如粿物軟潤豐腴滋味，想放卻不能忘。
攝影：蕭榕 部分圖片：業者提供

「以前上班會覺得，我比一般年輕人懂做粿，這個我來做應該沒問題吧？如果我做不起來，誰做得起來？」李東展笑說。 
37歲的他，曾是外商廣告公司的業務經理，卻在7年前辭職返鄉做粿，幽默說當年到區公所投保國民年金時，區公所阿姨還用疼惜的眼光看著他：「蛤∼工作咁有這麼歹找？咁有需要轉來做粿？」 
的確，做粿曾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夢，只因母親許月娥經營粿行生意30餘年，他從小就得幫著剪月桃葉、跑腿，坦言：「小時候看到（粿）快吐了，簡直有陰影。」 
然而滑軟彈牙的各色粿物，也是養大他的恩物。當年李東展甫出生便患腸套疊，之後又因弱視開刀，媽媽為了攢醫藥費，「看市場人家賣粿生意這麼好，就動了念頭，賺一點錢。」 

不做廣告改接家業

從推車賣成金山名店，許月娥被兒子形容是「天生做生意的人」。她原是老字號彩妝品牌蜜絲佛陀（MaxFactor）的專櫃小姐，當年頂著超大草帽、濃妝推攤車，把菜市場當專櫃經營，靠著販售批發來的粿物業績出色，後來發現年節粿糕熱賣，「奇怪，過年一次可以賣好多好多，那幹嘛不自己做？」
她為此向婆婆學藝，冬天雙手泡在冷冽水中洗米、磨米，夏天得忍受炊粿的高溫蒸氣，又因當年設備不進步，泰半工作都靠人力，許月娥苦笑：「做這東西真艱苦，真硬斗（台語：艱鉅、吃勁）！」
這也讓李東展從小成了「粿」公子，「小時候最討厭過年，同學們放假，我們要回家做粿，都不能出去玩，就算出去也要趕快回家幫忙。」年節高峰，粿行幾乎24小時開工，「我媽講了大概200次，手上在斟發粿（粿漿），然後就睡著了！」李東展大笑。「我們家的生意一直都不錯，基隆那邊廟做拜拜，批哩啪啦發粿就幾百粒，也會接廟會點心，1天油飯可以訂1000斤。」扳指細數成績，許月娥驕傲地說。熟客許小姐也道：「他們家的粿Q又好呷，都是純米手工做，在地人吃的習慣，過年過節都來交關。」
但昔日風光早已不再，「越來越少人拜拜，連我們家拜拜都在簡化。」過去買粿供神、拜祖先，一個春節能賣20∼30萬元，如今業績剩不到一半，加上老客凋零、年輕人不買，「這就是一個黃昏產業。」
那正是李東展30歲那年，媽媽叨唸要退休，他卻因一篇媒體報導觸動心弦：「報紙說怎麼沒人想把粿當禮送出去？這個有講到我的點。」他笑說，自己一直很想創業賺大錢，老開玩笑：「我想開超跑去送粿，應該很帥！」
加上父親曾帶他算姻緣，結果姻緣無著，倒被算命先生叮囑：「你一定要創業！」埋下的創業種子就此萌芽，索性給自己2年時間，為自家事業拼一回。 

1年之內燒光百萬

於是，他帶著爸媽把九份阿蘭、新莊阿瑞官、苗栗九鼎軒等名店吃過一輪，得意洋洋告訴兩老：「你們看這樣很有市場吧？！都沒有人做對不對？」殊不知：沒人做是因為市場越來越小，而且米食難保存，冷凍、冷藏又無法即食，根本不像鳳梨酥、蛋糕可以輕易打入送禮市場。
但當時的他熱血又天真，「我回來的時候還很雀躍，不知道大家的反應會是這樣，因為我考研究所時，錄取率只有5%上下，有唸書、有工作，幹嘛回來做粿？」
不過他並非衝動行事，「如果創業，這是投資報酬率最大的，因為家裡有設備、有人力，機會最大。」笑稱：「我的優勢就是不會倒！」媽媽更成為他的天使投資人，借他百餘萬元做創業本，但想不到光是更新設備、品牌設計與包裝，1年內燒光百萬。
許月娥說：「他一台真空機就要10萬塊，我一直搖頭！」李東展則在背後偷笑：「因為花的都是她的錢！」
說起天真還有另一項，他以為只要品牌開張就有進帳，堅持另設一條專線，「要不然萬一阿公接到電話怎麼辦？」還被爸爸吐槽：「如果第一天就有訂單進來，那你就發了！」結果，那條專線一整個月也沒開張，「傳真機過了快1年才開始動。」
1年後，好不容易推出精巧可愛的「小紅龜」米果子，又被質疑：「人家做大顆，你做這麼小顆，又比人家貴，怎會有人買？這樣無法賺呷啦！」但李東展篤信：「我覺得要做文青、有設計感一點，實際證明90％的人是被它吸引進來的。」 

改變造型媒體上門

產品「吸睛」不「吸金」，卻足以激起漣漪，可愛討喜的米果子接連獲得媒體青睞，「一波報導帶進5萬、10萬元，靠那個收入活一下、活一下。」第2年終於等到回頭客，生意趨向穩定。
「很妙就是冥冥中它（米果子）會帶著你往前走。」李東展說，第一次有美食記者來訪小紅龜，剛好媽媽煎了蘿蔔糕招待，想不到對方一吃就說要改訪這一味，「那不要浪費，我趕快包裝上市，和米果子互相拉抬。」
就靠這本八卦週刊，「所有上髮廊的媽媽都看到，電話一直打、一直打，我第一次感受到爆單的喜悅！」
此後他認清：「吃的東西只買一次沒有用，客人源源不絕、回頭才有用。」從不食人間煙火的文青神壇走到大眾市場，以平價、但包裝較精緻催動婆媽買氣，其中可當主食，亦能做點心的蘿蔔糕、芋頭糕等最熱賣，銷量是米果子的10倍，後者則在年節送禮出線，也有年輕人買來孝敬長輩。
而今，網路出貨量已佔總體6~7成，每月可賣出2000∼3000條蘿蔔糕╱芋頭糕，米果子也能售出約5000顆，並隨年節拉出不同產品線，像是今年端午粿粽、肉粽就賣了1∼2萬顆，若以整年度獲利來看，年薪根本是過去上班的雙倍。 

家人力挺賺到生活

當初曾失落：「早知你要做粿，何必栽培你念研究所」的媽媽，一改前言笑說：「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，我們尊重他。」連八旬阿嬤也說：「孫欲做，咱就幫忙做。」對李東展來說，賺到則不只是認同，「雖然講起來有點假，但是跟客人聊天真的很開心，或是一點點促銷，客人就覺得『爽啦』！」
附帶紅利，是真正的生活。他過去在廣告業上班，六日要拍片，一到五要加班提案，每次打電話回家就是說：「媽，我這禮拜不回去了。」但現在不同了，「家人『活生生』在你眼前，雖然也是睡不飽，但眼睛很亮！」
至於那開著跑車送粿的夢？他哈哈笑說：「有啦，現在有一台超級會跑的貨車！但現在我覺得，其實事業也不一定要做多大，就剛好的規模，最開心！」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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